第(2/3)页 他仍旧认为,新法是害国害民的恶法,青苗法施行之后,必然会导致农户流离失所,引发天怒人怨。 如果这些流民都是实行了新法的地方跑出来的,那就很完美地对上了。 可现在,实行了新法的地方反而没有大旱,旧党的大名府却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旱灾…… 张任侠的念头不通达了,他怎么也没办法转过这个弯来。 楚歌不由得微微摇头。 封建迷信害死人呐! 所谓的天人感应,或许是蒙昧时代的一种利器。可是这一切的背后,其实都是自然规律,强行用人文价值去套,最终一定会出现对不上的局面。 而如果能利用好其中的细节,就能让对方自相矛盾。 楚歌换上十分诚恳的语气,对张任侠发动最后一击。 “介夫啊,我知道你在地方上,看到了许多新法施行带来的弊端,甚至想将大名府的大旱,都算在新法的头上。 “可你也看到了,各地都安然无恙,反而是没有实行新法的大名府,闹得饿殍遍地、民不聊生。这是新法旧法的问题吗?有恶官在,不论是新法旧法,都是一样害民的。 “新法既然是新法,自然是之前从未实行过的,官吏对新法的理解不足,执行过程中自然会出现一些差池。可若是再给新法一些时间,未必就不能变得尽善尽美。 “你说呢?” 张任侠的表情不断变幻,显然,他的内心动摇了。 如果之前王文川对他说这番话,他肯定不信。可是现在,天人感应的现实就摆在他的面前,让他也不得不承认,王文川的说法有一定的合理性。 “是……荆公,你说的有理。是我之前鲁莽了,我愿意再等待一段时间,再多观察一下新法。” 楚歌微微一笑:“这就对了。” 他知道,以张任侠的性格,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得彻底转变过来。 但只要张任侠犹豫了,愿意再观望两三年,他的计划自然也就成功了。 因为旧党,就只有这一次机会。 “此图,你若是不用了,不妨赠与我吧。”楚歌指了指一旁的流民图。 张任侠愣了一下:“荆公,你要此图有何用处?” 楚歌叹了口气,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:“流民虽非因新法而起,可此情此景,却颇让人动容。 “我为宰执,自然是要以天地苍生为念。 “我想将此图悬挂在我的书房,日夜观摩,不忘天下苍生,不忘山河社稷,不忘我身为宰执的使命。 “我要时时以此警示自己,反思新法的弊病,以后争取做得更好。” 此言一出,张任侠不由得十分感动。 “荆公有此想法,实乃万民之福啊!此图于我已然无用,既然如此,我便赠予荆公,希望荆公能不忘今日所言,始终以天下苍生为念!” 张任侠将绘制好的流民图收起来,交到楚歌手上。 楚歌则是郑重地接过,再三点头。 两个人都很满意。 只是张任侠并不知道,此时的王文川已经不再是历史上的那个拗相公,而是一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演技派。 “介夫,多谢了。”楚歌对着张任侠躬身行礼,转身离去。 这张图,是一件大杀器。 曾经他被用于向新法开刀,但现在,刀柄已经握在了楚歌的手上。 …… 朝堂上。 各方官员果不其然开始了对于这场大旱的讨论。 此时的文君实等旧党重臣,基本上都被安排到了大名府周边,所以他们的奏折,自然如雪片一般飞来,弹劾新法误国害民、引发天怒人怨,才有着这次的大旱。 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,只要罢免了王文川,立刻就会下雨。 皇帝的表情,也变得忧心忡忡。 他本就不是因为一幅流民图而将王文川罢相。实际上,他对新法的动摇是之前一系列事件累积的结果,这其中包括了山崩,包括了群臣对新法的攻击。 而此时,他显然已经产生了动摇。 “王相,听说新法实行导致各地民不聊生,可有此事?” 楚歌摇头:“回官家,绝无此事。” 皇帝的眉头微微皱起,显然对王文川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。 而其他大臣全都不发一言,似乎隐约都在支持王文川,更是让他感到有些不悦。 大旱,肯定是确有其事的。 可王文川竟然矢口否认? 难道这是要蒙蔽圣上吗? 观察到皇帝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,楚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。 他的这一手欲扬先抑,显然起到了效果。 果然,皇帝的声音带着不悦:“大名府数月大旱,赤地千里,文卿家的奏疏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,说是新法导致天怒人怨,以致流民四起……王相,难道此事你并不知情?” 楚歌坦诚地说道:“回官家,大名府的大旱,臣身负宰执之职,自然是知道的。” 皇帝气得一拍龙椅:“那朕问你新法是否导致各地民不聊生,你为何还说绝无此事!” 楚歌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取出一幅画轴。 “此乃臣观京师城外的流民所绘制的一幅画卷,请官家过目。” 小太监为皇帝取过流民图,呈了上去。 皇帝展开画轴,看了一眼之后,已经是大惊失色。 紧接着,他又惊又怒地质问道:“王相!京师之外,流民遍布,你早就知道!甚至还绘了这样的一幅图!可是为何,你还敢说绝无此事! “莫不是要欺君不成!” 楚歌淡然地一笑,理直气壮的反问道:“官家,臣并不是说京师外绝无流民,而是说,新法导致民不聊生的事情,并不存在。 “请官家好好想想,难道大名府的大旱,就一定与新法有关吗?” 皇帝愣了一下,显然一时间有点没太转过这个弯来。 楚歌表情变得严肃,图穷匕见:“官家,大名府与周边府县,本就没有施行新法! “这些地方,本就是继续以旧法行事的。 “可这次的大旱,偏偏就发生在大名府周边,与旧法实行的区域,不谋而合! “文君实攻击新法,说是新法导致了赤地千里、天怒人怨,那臣倒想问问文君实,既然是新法之过,这大旱为何只在新法未实行的地方发生? “新法实行之地,可有这些流民? “反而是旧法继续实行,导致赤地千里、民不聊生!这说明,新法正是上承天命,而旧党因循守旧、裹足不前,已然引发天怒人怨,所以才导致流民四起! “故而臣才绘制了这幅流民图,让陛下可以看到文君实等人倒行逆施、继续实行旧法导致的惨状! “不仅如此,臣还要参劾文君实等人,为党争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,用流民的性命,来做党争的棋子!” 皇帝已经完全被楚歌给绕进去了,本来已经听得心惊肉跳,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劲爆的。 他赶忙追问道:“王相,此言何解?” 楚歌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势,文士的浩然正气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。 “官家,臣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以宰执之命,要求大名府等地积极储备粮食,以备今年可能发生的大旱。 “当时,文君实等人还颇有微词,阳奉阴违。是臣力主之后,才为大名府等地的常平仓积蓄了足够的粮食。 “文君实等人常说,新法用常平仓的粮食去放青苗贷,是与民争利。那么,他们所掌控的常平仓,又是如何使用的? “大旱一起,流民顿生。可是大名府的常平仓,只放了几个月的粮食,就将这些流民全都赶了出来,将他们向南赶到了京师! “请问官家,大名府的常平仓中明明还有充足的粮食,可这些粮食却没有被拿来赈济灾民,反而是这些饥民被驱赶到京师,文君实等人这种做法,到底是何意? “显然在他们看来,只要能推翻我王文川,只要能废掉新法,区区数万流民的性命,又算得了什么? “臣的说法皆有据可查,请官家明断!” 这一番说辞,言之凿凿,掷地有声,把皇帝也给说愣住了。 从天人感应的情况来看……似乎王文川说的更有道理啊? 皇帝将信将疑:“难道真如王相所说,新法并不会导致天怒人怨,反而是继续推行旧法,因循守旧、裹足不前,才会让上天震怒,降下责罚? “否则,为何只有大名府及周边州县大旱,其他地方却安然无恙?” 楚歌没有再说话,因为他知道,此时该其他人表演了。 果然,新党的官员们立刻反应过来,这不正是攻击旧党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吗? 岂容错过! “官家,王相所言甚是,可见旧法已经到了天怒人怨、无以为继的地步,必当尽废之,推行新法!” “官家,臣附议!” “臣也附议!” 朝堂上,新党的官员纷纷出面,营造出一种滔滔大势。 如果在之前,这些新党的官员强行出面,只会在皇帝心中强化“他们在党争”的印象,不仅于事无补,还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。 但现在,皇帝已经倒向了新党一边,那么这些人的发言,就变成了堆在皇帝心头的千斤巨石,让皇帝对王文川的说法深信不疑。 楚歌知道,差不多可以一锤定音了。 “官家,臣敢断言,大名府的大旱必是因不推行新法而起。 第(2/3)页